温家宝访日为何称为“融冰之旅”？

中国总理温家宝即将于4月11日至13日抵达日本展开其“融冰之旅”。这是继去年10月日本新首相安倍晋三访问中国的“破冰之旅”后，中日之间另一受人注目的首脑外交。

　　北京之所以把去年安倍的北京行喻为“破冰之旅”，将温家宝的日本行定位为“融冰之旅”，无非是期待两国领导人通过互访与面对面的对谈，打破与结束近年来两国“经热政冷（乃至凝结成冰）”的不正常状态。这里的“冰”，不消说，就是指前首相小泉纯一郎“不顾中国人民的感情”，六度参拜奉祀着包括14名甲级战犯在内的靖国神社，造成中日首脑交往一度中断，两国关系一再降温而直逼冰点。

　　也许是意识到事态之严重，安倍上台后虽未直截了当承许“不参拜”之诺言，但却改口表示“不说去也不说不去”，采取避免刺激邻国的态度，遂得以在上台后迅速访问中韩而赢得外交分数。

　　对此，有人喻之为暂挂“休战牌”的“模糊战术”，北京则可能是出自良好愿望，夸之为“破冰之旅”，希望他言而有信，不重蹈其前任首相的覆辙。在北京看来，不管安倍在口头上用什么别扭的语言来表达，只要他今后不在行动上出乱子（指参拜靖国神社），两国关系就可以保持“小康”状态并逐步升温。

“靖国”风险仍然存在

　　有关这一点，负有“融冰之旅”重任的温家宝在出访前夕，接受日本媒体驻北京记者的联合采访时，就说得十分清楚。在回答有关日本领导人参拜靖国神社问题时，他说道：

　　“众所周知，前一些年，日本个别领导人多次参拜供奉有二战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这极大地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也给两国关系带来了严重后果。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希望这类事情不再发生。今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35周年，也是“七·七”卢沟桥事变70周年，中日关系既面临着发展机遇，也面临着挑战。中日双方应该站在战略的高度，用长远的眼光来看待和处理两国关系。希望日方不再做伤害中国人民感情的事情。”

　　换句话说，尽管北京对“破冰之旅”与“融冰之旅”给予高度的评价与期望，但在靖国神社等事关史观的问题上，仍然并未摒弃或放松原有的基本立场和原则。

　　那么，对于温总理抵日前的这个呼吁，日本首相安倍的回应又是什么呢？

　　据日本媒体报道，安倍首相对此并无动于衷。他重申的依然是原有的老台词：“基于外交上的考虑，我既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参拜）。”

薄冰上的“互惠”战略

　　安倍的态度十分清楚，他不会在有关参拜靖国神社问题（其核心部分当然是史观问题）上有进一步的表态。

正因为中日两国在事关史观问题（也是难以解冻的“冰”）上，并未有实质上的变化或者出现实质性变化的征兆，两国首脑在畅谈“构建战略互惠关系”时，其基础究竟何在，就颇令人感到怀疑。一般估计，双方可能会把重点放在经济交流与合作问题上（包括环境问题、能源问题等），以及促进文化交流、青年交流及体育交流等的层次上。前者关系到双方的相互利益，“在商言商”，进展预料将比较顺利；后者有助彼此之相互了解（尽管也有“软力量”较量的成分）。

　　至于层次更高的“战略互惠”关系，例如真正“互信”以及受人注目的东海油气田共同开发等问题，以目前的状况而言，似乎还看不见什么曙光。

　　也许，最能体现这“不稳定”的“互惠”战略关系的，是《朝日新闻》一篇北京特派员分析温家宝访日背景的文章《日中薄冰（上）的“互惠”，靖国参拜依然存在风险》。

　　中日之间“互惠”战略或者说“互信”得面对的“薄冰”路程，当然不仅仅只是靖国神社问题。就以东海油气田开发问题为例，双方在处理与谈判时何尝未存有如履薄冰之感？实际上，在温家宝访日前夕，东京已有所动作。

　　其一是3月3日众议院通过了旨在“确保东海的油气田开发工作时之安全”的《海洋建筑物的安全水域设定相关法案》，及统筹各省厅有关海洋政策的《海洋基本法案》。这两个旨在“加强日本海洋权益”的法案，为何偏偏选择在温家宝访日前夕通过呢？亲官方的《产经新闻》毫不掩饰地表示：“目的在于向中国显示日本方面的强硬姿态，从而促使中国在日中有关东海油气田开发的协议上作出有建设性的回应态度。”

中川“喊贼”为哪般

　　其二是由安倍上台以来，一直扮演“鹰派中鹰派”角色的自民党政调会长中川昭一，出面破口大骂中国在东海“日中中间线”附近的春晓油气田开发是“小偷”的行为。他说道：“当你看到盗贼潜入你家，打开抽屉，企图偷走钱包时，很自然地你会说：‘不要进来，不要拿走钱包。’”他接着煽情地批判道：“由于温家宝总理来了，和安倍总理要去（北京），便找个理由延迟处理，保持沉默，眼巴巴地让人取走钱包，这是政府对国民应有的态度吗？”

　　从表面上看，中川似乎是在猛烈抨击安倍政府的“软弱”与“无能”。但仔细分析，谁都知道这是战后自民党人在处理邻国外交时常耍的花招与经常搬演的镜头。即让党内扮演“偏激角色”的“鹰派人士”发出最粗暴的声音与最高要价，从而衬托出谈判桌旁日本代表的如何“温和”、“稳重”与“谦让”。

　　一言以蔽之，负责进行调查、研究与拟定自民党政策的政调会长中川此刻的大声“喊贼”，与其说是反映了他与安倍政府在有关政策上有分歧，不如说是要借此机会，提高日方在谈判桌上的筹码，从而维护安倍政府的最高权益。如此党内“压力集团”的角色，与石原慎太郎齐名的中川一郎（中川昭一之父）在上世纪70年代发起成立以血结盟的自民党右翼少壮派组织“青岚会”时，就曾经扮演过。作为“青岚会”第二代的世袭政治家，或者说以此作为最大卖点的中川昭一，当然不忘继承其父之遗风。

　　明乎此，人们对于安倍“心腹”中川（两者在史观或外交战略上，一向一唱一和，难分你我）时而倡论“核武装”，时而发出“日本将沦为中国一省”等危言耸听的言论，就不会感到惊奇。白脸黑脸，各安其位，各扮演其应扮演之角色，是也。

　　了解了中日“首脑大交流时代”（部分日中友好团体有如此称呼与期待）台前台后虚虚实实的动向，就不难想象，温家宝此行虽有令人感到乐观的一面，但在具体事务上，摆在其面前的其实还有一段“如履薄冰”之不短路程。

　　中日之间的“暖流”，看来并未随着樱花之盛开与飘落而轻易到来。

摘自新加坡《联合早报》，观点比较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