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傲霜腊梅—小慧琪

   今天是2008年1月18号，我们的最后一站是隆安县都结乡林利小学。从都结中学出来，临近黄昏天渐暗，冬日风雨格外冷，羽绒服都好象不能与之抗衡似的，肆虐着。。。此时早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县党校的邓校长提早过去把学生留下来了。邓校长不停的打电话催我们快点过去，说学生穿的很单薄，一直冷的在发抖。林利小学只有一名受助学生，就是文中主人公四年级的许慧琪妹妹，看当时的走访资料，她的父亲已故，母亲出走，和奶奶一起生活。
      下车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站在教室门口的邓校长，身边是一个黑黑的小女孩，在寒风中显得那么柔弱。我走过去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大方的说：许慧琪。我又问她冷不冷，她说不冷，但瑟瑟发抖的她显然非常的冷。早些时候看见大部分的受助孩子都是里面穿一件薄薄的单衣，外罩一件稍为厚一点的外套，而且多数拉链都坏了，冷风肆意的钻进他们稚嫩的身躯，可他们都是跟小慧琪一样的回答：不冷。我看见小慧琪的外套敞开着，想帮她把拉链拉上，她不好意思的说：拉链坏了。我赶紧转身大喊：木水，快过来修拉链（木水在都结中学帮孩子修好了拉链）。我话音未完，小慧琪说修不好了。我仔细看了看，和其他孩子的一样，拉链成了一个装饰，并不能再履行职责。我下意识的帮孩子往中间拢了一下衣服（其实是徒劳的，一松手衣服跟着也敞开了）。我对小慧琪说：可以带我们去你家里看看吗？
   “可以”。

 

我抱着小慧琪坐在车头带路，一边跟她慢慢聊，小慧琪说她家在后面的山边，走小路回学校需要十几分钟，和奶奶住在一起。在村边我们下车走路跟着小慧琪回家，刚走了几步，就听木水说：你们看她的嘴巴，怎么这么黑呢？绿伞跑过来问她：你嘴巴怎么这么黑呢？小慧琪爽快的说：我中午吃红薯了。我们都笑着说：哦，原来吃红薯了。嘴上这么说，我们同时都开始认真打量小慧琪：头发乱乱的，脸上也满是尘土，嘴巴当然是黑黑的，衣服很旧，很单薄，特别是她的裤子，屁股部分和膝盖很大部分已认不出是什么颜色，其他部分可以看出是格仔的。我摸了一下裤子说：慧琪，你的裤子怎么这样了？她照例大方的说：因为已看不出什么颜色了。我心里一紧，这岂是看不出颜色这么简单，裤子襁硬，想象不出是怎样的生活磨难，可我不敢再问。
   

跟着小慧琪转到她家旁边，小慧琪指着上面几颗稀疏，瘦弱的青菜说：这就是我家的菜地。我问这是谁种的？小慧琪说是奶奶乱撒的。我们踏上几级高高的石级，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弱不禁风的木房，脚下都是稀疏的木板，房子下面是空的，当地志愿者说下面是养牲畜的。小慧琪打开半边木门跑进房间叫奶奶，我们看见另半边门用树枝撑着，想来是怕被风吹开。蹑着脚走近家里，看见小慧琪扶着奶奶已从房间出来，奶奶佝偻着背，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的。小慧琪安顿好奶奶坐下，马上又转身跑进房间拿一件厚一点的衣服帮奶奶穿上，然后递给奶奶一条棍子当拐杖，奶奶撑着拐杖，艰难的站起来，一步一摇的走进灶间。脚下的木板稀疏，高低不平，很难想象一个年近80岁，身体孱弱，视力也不好的老人每天是怎样的照顾年幼的孙女，为孙女撑起一片天。我们把带来的毛毯，面条，糖果交给老奶奶。老奶奶写满苍霜的脸充满了感激之情。可我们这点小小的礼物，对家徒四壁，相依为命的祖孙俩根本解决不了什么……

大家或许都感到心里堵的慌，都沉默了。许久，老大说：慧琪，奶奶可能饿了，煮点东西给奶奶吃吧。小慧琪答应着走近灶边，我们问她准备煮什么，她说是玉米粥。揭开黑乎乎，满是灰尘的煲盖，里面是不多的，淡黄色的玉米糊。小慧琪说他们每天就吃这个，一般晚上都吃早上剩下的。我们问她有什么菜，小慧琪说没有菜，一般三天才吃一次菜。小慧琪熟练的把炉灰向两边拨开，把一些已经劈细的杉木柴搭起来，中间留空了些许位置，然后试图用打火机把一块薄的木柴点燃，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她跑去拿了一张废纸点着了木柴。小慧琪把煲盖的灰吹掉，把煲放在炉上开始热粥。我们有人提醒她搅一下粥，以免烧糊了，小慧琪信心十足的说：要等煲里有响声了再搅。我问她这些柴是谁背回来的，她说是亲戚帮她拿回来，她自己再崭成一截一截的，然后奶奶再摸着劈开小块（奶奶眼睛视力很差）。我们问她一般谁起来煮早饭，她说是奶奶，晚上回来就由她煮，并说以前都是奶奶照顾她，现在她也要好好照顾奶奶……终于煲里兹兹响了，小慧琪揭开盖子，用长柄勺子绕着圈搅拌着，搅着搅着，本来看着有点干的玉米粥慢慢的变的稀了。可能觉得冷吧，奶奶也慢慢的挪到火边坐下，把火烧的更旺些。小慧琪装了一碗热乎乎的粥给奶奶，但奶奶不吃，小慧琪自己一边吃一边跟奶奶聊天，可吃了一半，，不知是因为我们都看着不好意思了，还是怎么的，她把粥用东西盖好就走出了灶间。我们也慢慢的向门外走，我刚走到门边，小慧琪把我拉进屋里，接着又转身拉我向门外走，说这里太黑了，到外面去。我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小小的不知道什么来的。走到门边，小慧琪靠着木板墙蹲下，我也挨着她蹲下。她看着我说给我看看她的相册，我这才知道是相册。她很快的翻着，一边翻一边说这是我爸爸，这是我妈妈，这是我小时候的……我拿过相册自己翻着，大部分是她爸爸的照片，有一张是她爸
   妈和奶奶的合照，还有一张是她三岁时的照片，是叔叔带她去照的。我问她记不记得爸妈的样子，她很随意的说爸爸在她半岁时病死了，妈妈跟着也跑回了湖南老家。我问她妈妈有没有回来看过她，她说没有，都是看照片才知道爸妈长什么样子。我问她现在的生活会不会觉得很难受，她说不会，因为老师说只要有信心，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大家都很随意的跟她聊一些日常生活，她说一般三天才吃一次菜，她自己出去买一斤肉回来。她说他们的菜不多，奶奶说只能几天摘一次（他们就门前这点菜地，一眼就看清有几颗菜了，又没有围栏，牲畜可以到处逛）。小慧琪一直很平静的说着，一点感觉不到艰辛的生活对她有什么打击。但当我问她有没有什么担心的事时，她眼圈红了，停了一会说最怕奶奶去世，留下她一个人很孤单，随着眼泪也掉下来了。这是我们看见她唯一一次掉眼泪。我从踏进小慧琪的家门，眼泪就一直在打转，这会快控制不住了。大家跟我一样，强忍着眼泪不敢出声，以免哭出来，孩子更伤心。过了一会，我深呼吸一口，拢着她的头发说：慧琪不怕，还有很多叔叔
   阿姨一直在关心你，不会让慧琪孤单的。大家也都说着一些抚慰的话，但任何安慰的话，在这时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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